告解

琴声,记忆中第一印象,就是那叮叮当当的钢琴声,和断断续续的小提琴声,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悠扬回荡,从某个不知名的房间,到某条不知名的小巷。然后琴声就被小小的世界困住,再也冲不出去,只能像幽魂般随处飘。某个不知名的租客被这个幽魂上身了,躺在只有床垫的床上,望着窗外剪不断的雨丝,任凭琴声一点点把他吞噬。之后咿咿呀呀的歌声也会响起,它应该是主角,由于琴声先入为主,它现在只能成为点缀。歌声很有穿透力,虽然不好听,可是能感觉到唱的人是很有信心的。不然歌声就不会穿透狂野的雨声和混乱的琴声,独来独往,结结实实地印在墙壁,仿佛要凌驾于它们之上。

房间一到雨季便会渗水,雨水透过天花板,顺着卫生间的墙壁,一点一滴地侵占房间,随后床前的地毯就被攻陷,沦陷的速度越来越慢,但从不停止扩张,最终征服了床前一大片空地,方始罢休,低调而喧嚣,挑战租客的忍耐力。

他总是一动不动,他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但始终没有动弹一下身体。看看床边的大袋小袋用品,瓶盘罐架,从一开始便被命运安置好,杂乱无章但安全地躺在角落——已经是定局,没别的地方容纳它们。为什么要动?

是应该动一下的,这不只是关于美感的问题,而是关于懒惰、习惯、反抗的问题。是应该有那么一点叛逆的,不然他就不会走神,想到在狼藉的房间里玩着圣神而羞耻的游戏。神圣而羞耻?这两个词本来水火不相容,不应该用任何连词使之苟且并列。

是应该要换一间房的,不能任凭眼前的一切肆无忌惮的发展,日夜困在这潮湿的封闭空间里,花20小时在床上。

可是他仍然没有动,空调软化了他的思想,使他不敢想像遥远的未来。他的目光只能触及窗前的雨,雨点串成雨丝,雨丝交织成雨网。网住了房子、琴声、歌声。网里面是一个世界,网外面是一个世界。他有点无奈,这是天生一点懦弱转化成的。而蛰伏已久的一股力量正蠢蠢欲动,像被雨声唤醒,变成了琴声和歌声,想突破雨的障碍,闯出外面的世界。

自行车的车轮碾过潮湿的泥地,通向远方,然后某一时刻又像候鸟一样,带着潮湿回来。是自行车,他心存感激又躁动不安,想像是可怕的,心惊肉跳,像毒品,会上瘾,更会增加无奈。不应该任凭想象力像自行车一样驰骋,这只会带自己走上不归之路。

神圣而羞耻,终究是否能归于撕裂而新生?洗衣液的香味很妩媚,弥漫在房间里化不开,但只要一开窗,带着雨点的清新空气更显得诱惑,这种诱惑,无法阻挡,无法抗拒,只会不由自主地张开怀抱,奋不顾身地投进雨中,犹如肖申克的救赎,犹如夏洛特的死,有如所罗门王结的解开,有如熊熊火山口飞出的小鸟。

等?舌尖上顶,然后从容而坚决地向前一推,伴随着鼻腔里沉稳的一哼,一声一韵同时穿过半张的嘴唇,吐出的声音,就是等。这是多么黑暗的哲学,这是多么残忍的暴力,这是多么奸诈的谎言,这是多么优雅的罪恶。就像暗涌表面的平静,为自己的罪恶圆谎。阴险,残酷,以至于同情心也忍不住出来苛责了。可是有什么用?他曾经出于不小心对不吃自己摘来的桑叶的蚕的愤怒一截造成蚕躯爆裂的愧疚与怜悯,直接把半死的蚕撕裂。他应该要为一切哀悼,要为自己掉眼泪。可是雨声只是渐渐变温柔,却一直没有停过,一直网着这房子、琴声、歌声。他深知这不应该是宿命,他谙熟时间是毒药。

雨丝的网结得越来越密,困窘容不下自欺,撕破这层网,唯有等待。时间是毒药,然后两败俱伤,体无完肤,眼神却闪着从来未有过的光彩,关于希望,关于解脱,关于释然的亮色。

时间是毒药。

不知什么时候,蝉开始叫了,阳光普照大地。不知什么时候,这个温柔软弱的地方,再没有留下一点气味。也许自行车还会碾过那条泥路;那棵长得像驼背老妪的荔枝仍是屈辱地鞠着躬;那些琴声、歌声还会悠扬地传出来;房间仍然会在雨天渗水。时间把过去都毒死,把疤痕印在时间本身,时间把时间本身也杀死,但从此永生。

朕很想再回去一次的,带着罪恶的躯壳和灵魂矗望——自由地呼吸,和仅存的一丝愧疚。“人总会变成自己曾讨厌的样子”。

告解》上有4个想法

      • 这种扔下走人的后果是让一个喜欢窥探别人心理的无关人士不断重复地细味一篇看不懂的意识流日志然后产生无以名状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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